我的故事 ~ 19. 我们是主人翁

04-australia-china-flags“世间人如此之多,人生轨迹总有相似之处……

我不敢和伟人相比,但是就像孙中山、鲁迅,当时都是学医的。医术能给人看病,但是能治的人太少。虽然我的医术能医治他们的病痛,但是不能医治他们心灵的苦闷,所以就想为他们多做点事,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萌生了从政的念头。

我祖籍浙江杭州,出生在上海,后来去了日本。在日本,由于各方面原因感觉都不方便,父母觉得还是要去个英语国家。我从小就想做医生,80年代底,就从日本来到澳洲学医。那时候美国还是很排斥中国的,而澳洲接受留学生容易一些。但是学医还是很难,费了很多周折进了医学院。在澳洲,学医是最难的科目,尤其是对海外学生来说。刚来时,文化和环境等各方面想要融入也不那么容易。所以我就先学了个生物学,以为成绩好就让我进了医学院。其实没有那么容易。刚开始我拿了学位但是没有身份就不能在医院上班,我就在外面转,哪里请就去哪里试一下。最后墨尔本有一家医院请我这样的医生,给我做担保,我就留了下来。

当时,雇主提名留下来的时候, 就发现很多留学生来了以后,过一段时间,家人也过来,特别是老人过来以后非常难受。就是因为所谓的“三不”,“有眼不能看,有耳不能听,有嘴不能说”。经常只能数来往车辆,或者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,非常苦闷。所以我一直认为既然来到这个国家,你就必须设法融入这个社会。后来,因为我在这里时间长了,语言和其他方面都比留学生要强。所以很多人,不光是华人,包括很多西方人,都鼓励我去从政。从政的第一步就是地方政府。2002年我参选了市议员,一举就成功了。这可能是澳洲有史以来第一个大陆背景的议员。很多人问我选举难不难?我会问他:你见过敲千家门吗?有的时候你敲门,人家一看你是亚洲人,不感兴趣,还有可能是自由党的选民。你要同他们解释你的施政纲领,他们就会觉得你虽然是亚洲人但是说话跟他们一样,虽然是工党但也很有道理,他们就选你了。最重要的是争取选票。这是民主社会最重要的,本来不选你的,现在选了,这给我很大的成就感。

后来,因为我已经做了几年市议员,就游说其他8位议员,大家一致推举我,我就在2006年当选市长了,成为大陆背景的第一位华人市长。其实,我个人做医生的收入绝对比从政要高,但是为什么要做呢?真的就是要为华人做点事情。那些荣誉,我是要分享的,这是华人的骄傲,特别是澳大利亚华人的骄傲。2006年以后,我连任了3次。到了2012年我就没再竞选,因为已经10年多了,也想休整一下。

这段路程当然挺长,可以说也挺艰辛的。对于当市长和议员,人们的反应有两种,一种是觉得你总在外面吃饭,参加活动,挺荣耀的。我就半开玩笑地说,我宁肯回家陪老婆孩子吃晚饭,高高兴兴呆在家里。前两天我应邀参加一个活动,人家说你好兴致,我说这不是兴致,这是工作需要。有的人很能理解,知道从政其实挺辛苦。有人会问:做议员、市长每天都做什么?市政府你是可以兼职的,到州联邦你就得全职,不能兼职了。除了自己的工作,你还得做市政府的工作,所有的决策都得投票,市长也就是一票。有意思的是,在我当市长期间,去中国访问,人们都喜欢问,你们市长一年能批多少款项。我说我根本不能批任何款项的,我的市长就是一票。我的职责就是主持会议,其他跟普通议员都一样,但我们几个议员一块,比方说投票5对4,那么就少数服从多数,就这种方法。

很多人问从政有什么好处啊?我说好处没有,坏处多多,我要花费成倍的精力去工作。但我们是为整个全体,澳大利亚整个华人社团,不能光为钱,不能那么狭窄,很多时候你要看到将来。我一直在想,这里的澳华社区,已经入籍的华人应该有主人翁的姿态,做什么事情不要想我是普通老百姓就别管了;或者想我年纪也大了就算了吧,孩子弄好就行了。这是一种错误的姿态,我们一定要有主人翁的心态,我们不去争取,没人会把东西放在碟子上给你送来。我们不是去抢什么东西,我们就是要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利。

有一次,一个华人意外死亡。平常的庆典华人都愿意做主席台,爱排在第一第二,而碰到这种事情没人出头了。我就说我们去找警察,问到底怎么回事,他们说肯定会给我们一个答案。华人就是为了名誉拼搏,名誉是广义的,或是为了荣耀,是为了华人整体荣耀,没有个人好处,这是事实。

所有的华人社团大多数都很好,同乡会也好,在弘扬华人社团方面都做得非常好,这是毫无疑问的。我们澳华社区这么多年所做的,主要是和主流社区接轨。有不少社区,像墨尔本东北区华人协会,当时也是第一个大陆华人背景协会,我做了十几年会长。我们经常和意大利等社团交流,派人出去演出,他们也经常和我们一起联欢。我们要做的就是这种跨越种族的交流,不能只局限于春节吃个饭,要去和洋人交流,同主流社会交流,让他们了解我们华人是怎么想的,我们期望政府怎么做。澳华社区议会的一个重要职能就是起到桥梁作用。政府有什么决策要听我们的,比如政府要建个养老院,要问你们有什么想法。有些人年轻的时候可能还能说些英语,老了以后就退回到母语了。所以我们就提出来,在语言方面应该有些能讲中文的服务人员,能跟老人沟通;饮食方面应该有些华人的饮食,这些都是很重要的问题。

在同澳洲的主流社区交流时也会出现令人头疼的情况。西方的社会有相当多的人是戴有色眼镜看人的。他们会问很可笑的问题,你们有没有冰箱?是不是还拖辫子?非常愚蠢的问题。请问,你去过中国没有?你知道中国怎么样?看过中国的高铁没有?他们还停留在中国很落后的概念里,好像中国人仍然缺衣少食。

西方人对中国不了解。有一个中国代表团来谈合作的事情,谈到11点半到12点了,洋人说明天再来,我们签合约。第二天人家等着签约,中国人不来啦。为什么啊,中国人说,你没诚意。12点是什么时间,吃饭时间,你都不请吃个饭,没有诚意。晚上时候唱歌啊、桑拿啊,在中国都是不成文的规定,要不就是没有诚意。据说中国人做生意,10桩生意有9桩半都是在咖啡馆里、舞厅里促成的。我们这边有什么事你来我办公室谈,签约在办公室里签。事实说明,西方人做事和中国人完全不一样,这就是文化的差异。

作为第一个华人市长,我出席活动的时候,华人很高兴,西人也觉得多元文化很好。主人翁的姿态是指我当市长,不仅代表华人,也代表西方人。我们这一代特别是那些40签的学生,至少来了10年20年了和新一代很容易接受我的理念。但是很多人不能接受,主要是老人,他们大半辈子都在中国过的,你要让他们具备澳洲主人翁精神,他们接受不了。一般来说,对于老人不能强求,但还有一批人要让他们尽早接受。像163移民,他们常说老外怎么样,我们怎么样,虽然有些事情确实让人看不惯。有些刚来的新移民,在国内经济条件比较好,初到这里就说这也不好,那也不好。既然选择了在这里生活,就应该以这里为家,入乡随俗。应以主人翁的精神,让自己逐渐融入到这个社会中去。世间人如此之多,人生轨迹总有相似之处。

这次维州工党提名我做上议院的议员,是在西市区,上议院的候选人。我排名第三,就是说有一定希望,但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赢,还要争取去努力。要是能当选的话,我就得全职做这个工作。如果没有赢呢,我还是做诊所,投身社区,维持华人社区议会,我会继续做这方面的事情。为了整个华人社区,我还得继续奋斗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