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故事 ~ 5. 三字成婚
No comments yet我是63年出生的,自我感觉也就30来岁,虽称不上貌美如花,但还够得上俊秀靓丽,加之穿着有范儿,澳洲人还以为我是高中生呢!但就个人经历和心理素质来说,可以说未老先衰。少年时代留下的阴影还时常出现在梦里,幼小心灵所受的创伤至今尚未痊愈。由于父母亲的历史背景问题,还有家族背景的原因,同龄人没经历过的,我可能全部都经历过了。
我在家排行老小,5个哥哥,就我一个女孩。从儿时有了记忆开始,就已暗自决定,我一定不要在中国呆着,一定要出国。理由很简单,在我6岁时,全家人被遣送到内蒙,眼看着父母受到那么大的委屈,遭了那么多非人的罪,我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,我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个国家,我不想在这个国家呆着,太痛苦了。看见我父亲母亲每天受的那些折磨,遭的那些罪,我幼小的心灵在淌血。那时我还没有上学,但我知道“折磨”、“遭罪”和”“贫穷”的含义。我记得,本来全家人在城市里生活得很舒适安逸,一觉醒来,啪的一声就跌进深渊僻壤了,刹那之间,变得一穷二白、一贫如洗。从中产阶级降至牛鬼蛇神。我只知道像我父母的家庭不应该这么穷,究竟是什么原因所致就不清楚了。没有人给我解释,但我似乎明白这是国家和历史的原因。所以我从小就想一定要出去,离开这个不讲道理的地方。但是因为时间段没有好的契合点,一晃9年就过去了,到了78年全家人返回城里,直到我长大成人了,也没有出得去。后来结婚,生孩子,再后来,孩子也长大了,我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孩子身上。就像“微信”上说的:“一种人特别聪明,他自己要去做事情。还有一种人特别笨,什么都做不了,她就下了个蛋,就像鸟一样,然后派这个蛋出去。” 我就属于这后一种人, 我就是个笨人,下个蛋,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蛋上了。可能由于潜在的历史原因,加之跟前夫没有共同语言,很快我就成了单身母亲。一个人带着孩子苟且偷生。等女儿上学的时候,我压根儿就没准备让她在中国参加高考。从性格上分析,女儿跟我极像,直,一条道能跑到黑,不带拐弯的。但是从待人处事方面,她就显出太弱势了。如果她要是在咱们中国继续生活的话,我不是说中国不好,咱们中国历来这个人际关系网太复杂。加之我这孩子又不是特别灵透,在中国生活会很艰难。孩子上学期间,我一直往她的脑子里灌输要出国留学的想法。到了2008年,女儿高中毕业以后,没有参加高考,我直接把她送到澳大利亚的大学来读书了,读护士专业。那时候我在国内还得上班,女儿一个人在这边读书,由于生长在单亲家庭,孩子似乎成长得特别快,瞬间就长大成人了。虽说初到澳洲时,女儿一个人生活学习还要打工,那种艰难可想而知,但是她坚持了下来。两年后,女儿就给我申请到了探亲签证。
我第一次来到澳洲是2010年的12月16日。来到了澳洲,第一印象特别的深,当我下飞机的时候,是夜里十一点多,孩子在机场接我,一路上什么都看不见,只有漆黑一片。静悄悄的,偶尔有两道白光从对面照过来,近处才知道是汽车。第二天吃过早饭,女儿带我出去走走遛遛,到了外面,可以说我是百感交集,那陈封了40多年的记忆匣子顿时打开了。出现在我面前的酷似内蒙古大草原!记忆中的内蒙古,是一望无际的草原,被当地人称之为大草甸子,到了夏天大草原绿油油一片。抬头望去,那湛蓝湛蓝的一尘不染的天空,酷似内蒙古哲里木盟!哇,这两个地方的天和地实在是太像了!另外,还有一样更相似的,那就是人。在我看来,中国的蒙古人和澳洲的原著居民应该是最早开化的,文明程度比其他民族要早好多年。他们自然朴实,心地善良,不绕弯子,比起某些所谓的文明人士要更好相处。我第一次来澳洲拿的是探亲旅游签证,一年期限,多次往返,每次在澳最长只能呆三个月。 我就在一年的签证有效期内,每三个月往返一次,做了十五个月的空中飞人。辛辛苦苦积攒的那点钱,多半给孩子交了学费,其余的就交给航空公司了。当然了,我要把这钱挣回来。在澳洲的每三个月,我都去打工,明知道这是不合法的。另外前面我讲过了,我是有备而来的,在国内时我就四处询问在澳洲除了打餐馆工以外,还有什么其他工作,不需要语言,又能挣钱,因为我没学过英语,最多知道三个字,Hi,Bye,和thanks。后来听说做按摩比较容易,又能挣钱。我就在国内学按摩做好赴澳工作的准备,同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,因为我当时在国内的工作跟做按摩可算得上是天壤之别。一个全职播音主持,改行给人做按摩,您可以想象的出来那种感受吗?但出国是自己终生心愿,且挣的又是澳元。决心已定,目标明确,虽然是半路出家,没有多久,便可以自行操作了。到澳洲的第二天,我就奔着按摩店去了。很快发现,这里的按摩店良莠不齐,大多数是中国人开的,用中国人的话说,有的店是黄色的,也有做正牌的,我做的那个按摩店就是一个正牌正规的按摩店。凭着自己脚踏实地的工作精神,加上来澳前临阵磨枪地读了些中医解剖学、按摩技巧书,很快被店主和客人认可,每个月的收入能达到五千多澳元,当然是每周7天都工作很累,但很自在。不过,在澳洲也不能说是没有任何人际间的问题。我遇上的店老板,多数都是中国人。中国人有中国人的特色嘛,有些人也是蛮难相处的。中国人的那种典型的曹操的心理,你做的好他怀疑你,你做的不好他诋毁你,外加上自己不会外语,有些港台来的年轻打工妹,明目张胆地欺负你,知道你听不懂英语,故意跟客人套熟给她们自己拉客,我虽然听不懂,可心里明镜似的。但是人穷志短嘛,这句中国古语说得太到位了,特别适合我当时的处境。我需要钱,所以我低头做人,什么事情我都能忍。
前几次来澳洲基本是下了飞机就上班,没有空闲观察环境,没用机会放松心情。这次一下子太relax了!反而有点不适应了,也许自己已经习惯了奔波劳碌,“日理万机”。闲逛几日之后觉得无所适从,我打工的按摩店是一个夫妻店,他们对我很好,知道我是单身,就说你都来了一年多了,为什么没有找个人嫁了?他们觉得我应该利用单身的机会找一个人嫁了,把身份问题先解决了。在此之前,我从来没有想过再婚。一直以来,我是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我女儿身上的。其实我早就听说过,好多人到了国外都以再婚的方式解决身份。可自己觉得这是一种交换,对于我来讲,说真的,我对世界的一切一切都持怀疑态度,包括友谊、爱情、亲情,我都怀疑,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穷过头了,穷的只剩下情感和我的宝贝女儿。一天傍晚,我看见一个意大利餐馆门口有个亚洲面孔的老太太,我说我要吃意大利餐,老太太没开口,随手一指,我走进那个意大利餐馆。然后我就找了个位子坐下,自己一个人等服务生。桌子旁边也有个人,也是一个人坐在那儿,他看见我进来,坐下,过了一小会儿,他站起身,走过来,跟我说话,好像是问我 “就你一个人吗”? 我点了下头,其实我没听懂,我猜就是这个意思,我马上拿出手机,一查是这个意思。他又问我介不介意他坐在这,他也是一个人。我用中文说“行“,其实我还是没听懂。他好像懂了似的,就坐下了。然后我们开始一起点菜,然后他就开始跟我聊,我什么都听不懂。就拿着手机,他每说完一句话,就停下,我就一个字或两个字,挨着个查,然后拼成句,然后我就大概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。还好我这个人还挺聪明的,连说带笑谈得有声有色,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。那个外国先生也算聪明,可能他也听不懂我说的什么,过了一会儿,他把一个华人模样的服务生叫了过来,让他当翻译。 他的妈妈是英国人,爸爸是香港人。会讲一点中文。小伙子还以为我和那位先生相识很长时间了,他不知道我俩实际上是刚刚认识。外国先生讲了一串英语,服务生告诉我说先生是卖台布的。噢,我这才明白老先生刚才为什么一直冲着我抖拢桌布,他原来是想告诉我这个呀。可是,卖台布跟我有什么关系呢?接着我就琢磨开了,这位先生是借来吃饭的机会到这来卖桌布呢,还是想跟我谈到中国买台布呢?难道因为我是中国人,中国东西比较便宜?这时候菜上来了,我俩边吃边聊,你一句,我一句,似有问有答,但多半可能是驴唇不对马嘴。因为我没有再继续逐字逐句翻译,太累了,手机也快没电了,那位服务生要去招呼其他食客,不过他又过来了一次,用蹩脚的华语跟我说,没关系的,很快你们慢慢就会相互懂得了。
吃完饭了,我说我要去结账,因为我这是第一次独自跟一个外国人吃饭聊天,觉得挺开心,甭管听得懂听不懂,手语加肢体,聊得满融洽的。 凭着中国人的习惯,我是主桌主人,我站起来就去结账,也没想什么AA制,因为我高兴,付这个账理所当然。可那个人马上拦住我,表示坚决不让我付,他要付帐。我说不行,这顿饭我请。我心想咱俩也不认识,吃人嘴短,我才不欠这个情,我是没有多少钱,但是我不愿意给自己增添心理负担。我们就在前台推来让去,相持不下。那个混血服务生这时就过来了,他跟我说,“你这样做叫他非常下不来台,哪有先生让女士付饭钱的道理?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一个中国女人主动结账。而且还跟老外抢着付帐”。他还说,“这次你就让他付,下一次你请他就是了”。我当时就让服务生告诉那个外国人说下次我请。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是星期四,我说周日我就请他。老先生当时就接受了。我根本没有心理准备,也不认识几个饭馆,就听说过有个叫“龙门”的中国早茶馆,心想中国餐馆不用英语,周日带着女儿跟他一起吃顿早茶了事。他把我的电话号码要走了,把他的电话号码留给了我,还问我在哪里工作,我告诉了他,都是通过那个服务生。我工作的那个按摩店离那个意大利餐馆很近。到了周六那位老先生就来按摩店找我了。他知道我听不懂英语,就直接跟店主说星期日要带我去皇家大赌场的郦晶轩吃早茶。我说,好吧,我们可以去皇家大赌场的郦晶轩吃早茶,但是饭钱由我付。他满口答应了。转天早上,他来店里接上我,我俩就去了,但是没有去大赌场。他说郦晶轩需要预约,我们没有位子进不去。他就带我去了一个不需要预约的小餐馆,我们随便要了点东西。当时我就在心里想,他人还是不错,知道我是个打工妹,没什么钱,不想让我太破费吧。吃完了,他还是要去付账,我一手拦住他,另一手打通电话,让女儿告诉他,这个账我要付。他没有再执意。就那点东西花了我70澳元,合成人民币400多块。我一天的工钱没了。谁让咱打肿脸充胖子呢?在吃饭的时候,他跟我说,他家在墨尔本,他一个人在珀斯,我听懂了两地名,其他的字是查的。他跟我说他一点要走,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“farm”,当时我听成了“mum”,我知道妈妈这个英文字。立刻联想到他妈妈在墨尔本,我也知道从珀斯到墨尔本要飞好几个小时呢。再说了,我为什么要跟他去墨尔本看他妈。太离谱了!我立刻给我的女儿打通电话,然后把电话交给老先生,让他跟女儿讲。女儿刚刚睡醒,也没太在意,跟老先生说了几句话,然后告诉我说:“妈妈,他叫你跟他去他妈妈那,问你去不去。”她告诉我说,老先生在某地有个农场,想带我去看看。我立刻在脑子里就开始分析了,第一我是人生地不熟,又不会英语,他把我转手卖了,自己都不晓得。 第二这一男一女两个成人,他没结过婚,我多年单身,这才刚见了两次面,就外出郊游,还住在他的农场,我可不能做叫女儿看不起的事儿。我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,心里也有点害怕。但这确是个好机会。我很想去看一看澳洲农场是什么样子,跟咱内蒙古大草原有什么不同。我征求女儿的意见, 女儿说要见见这个人,我们就一同来到了按摩店。他一见到我女儿,马上拿出他的驾照,让女儿拍下照来,他说假如有什么事情,用这个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他。女儿拿过他的驾照立刻拍了下来。我当时觉得挺不好意思,这显得咱们不信任人家,你不信任人家你就别去呗。然后我就和他去了农场。在那住了两天,才返回来。他的农场挺大的,有5个房间。之后呢,他每天都去店里找我做按摩,开始先让我给他做按摩,做完按摩,就在那等我,等到我下班,然后让我跟他一起出去吃饭,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。一天按摩后,我下班,我们又去吃饭,这时候他跟我说:“ Will you marry me?” 我刚查完 “marry”一字,噗哧一声笑了出来。这大爷开得玩笑真够国际水平了。这可能是澳洲文化风俗吧?他说 “I am serious”。我查完“serious”的意思,心想你认真也不能这么震撼吧?这才一周的时间,百来个小时,闪婚也没有这么神速啊。我觉得这也太离谱了,就没把这个“求婚”当成真事。不过说实在的,当时心里还是有点感动。没想到,转天他又去店里,说他要跟我结婚,但不是马上,是半年以后。我还只有4周的时间就要回中国了。他问明我的航班和时间,转天就买了一张跟我同班的机票,他要跟我一块去中国。在中国,他又正式求了一次婚,我们也办了一个很小的订婚仪式。他在中国住了两周,就先一个人回澳洲了。之后我们经常通过电话短信联系,当然是通过翻译,出过很多错误。后来他就建议我全日学习英语。从那天起我天天在家学英语,也到外面学校去学。他在澳洲这边开始给我申请配偶签证。 一年以后我们结婚了,我又回到了澳洲。虽然他已经65岁了,但人很勤奋也很朴实。他一边经营自己的农场,还跟中国做些贸易生意,对我和女儿都很好。结婚快两年了,当然这其中也发生了很多磕磕绊绊,多半是文化差异和语言障碍。我现在是全职太太,除去家务事,我一直都在学习英语。而我先生呢,也许是工作太忙加上年龄太大了,拒绝学习中文,从始至今就会三句中国话,第一句是:“媳妇”,第二句是“谢谢”,第三句:“干杯”。不过他很尊重中国文化,虽说一土生土长的澳洲人,反成了他要 “入乡随俗”,喝中国茶,吃中国饭,筷子用的很好。可能是跟中国人做生意太久了,也学了很多中国人的坏毛病,例如说话不会直截了当,左顾言他,我觉得他更像个中国人,尽管不会说中国话。他很喜欢说 “可以吧”、“还行吧” ,这很不符合我的性格。我一向是有一说一,做事是落地砸坑。有时候我会感到困惑。不过我们的关系很平等。他在他的家排行老大,他的弟弟妹妹都比我大,但是他们对我都很尊重。
我现在生存是三重的,我从国内过来,三年多了,中国的东西对我来讲是根深蒂固,尽管我知道好多东西是我们要摒弃和改变的,我到澳洲以后,一直在努力逐步地改变着,跟在国内时的自己相比已经改变了很多。现在又选择了跨国婚姻,又多了一重文化生活的变更。因为本土的澳洲人,他们跟咱是截然不同的,所以我现在就生活在这三种状态下。在这三种状态下,我在发现着,改变着,分析着,适应着。所谓的 “适应着”,就是适应他外国人的习惯,因为我们是一个家庭,我要包容,融入,要接纳。在澳洲呆的太久的中国人呢,我也慢慢地跟他们接触,以前我很少也不愿意跟中国人打交道。我也理性的分析过,为什么要这样做呢?大家都成为朋友不是很好吗?我要敞开自己的胸怀,容纳每一个人,并放一面大镜子在自己的面前,随时随地站在镜子前舞蹈,哪一个动作不到位,或者动作不对,就随时纠正自己。另外我还分析着那些在澳洲呆久了的中国人,他们性格上有什么缺陷,我一定注意避免重蹈覆辙。到目前为止,自己感觉比以前好多了,夫妻生活也算融洽。我们从来不吵架。也许语言障碍也有其可取之处吧?
我们在一起生活两年多了,每到圣诞节或者是7月份的时候,我们都要回墨尔本,回到墨尔本的时候呢,一家人团聚在一起,我就给他们做一些中国菜啊,饭啊,包包饺子什么的,这时候我们要聊的都是中国文化。在我们结婚一年以后,他的老母亲过世了。母亲的房子跟她人一样的老,近100年历史的一栋老宅子。我先生和他的弟弟妹妹们都是在这个房子里长大的。后来他的妹妹告诉我,大哥把妈妈的房子给买下来了,为的是留住儿时的回忆,以后兄弟姐妹们还能聚在一起。这个举动倒是有点像中国人。他没有跟我讲此事,我也没有跟他说什么,用英语表达不清楚,但更主要的,他不愿意说的事情,我不要问。相互之间留些空间,可能更好。
大家经常听到说夫妻没有共同语言,过不到一起,恰似我的第一次婚姻。而这次呢,我的现任澳洲老公,中国字就知道三个,而我的英文虽然进步了很多, 在“Hi” 和 “Bye” 中间能说上3分多种的英语,当然手不能离开iPhone,但是我们似乎挺有共同语言的。我们在一起生活这两年多以来,也有一些磕磕碰碰,正常夫妻生活嘛,但我们还是处在磨合期,磨合期需要时间,试婚比试车要复杂得多。现在我俩是有点入槽了,不是说在外面鼓着了,他尽量抽时间跟我聊,我也抽空跟他聊,他似乎特爱听我讲我们家的故事,他说我俩要是聊闲天的话,他能听得懂95%,我怀疑,但没有直说,因为我的英语大有长进,借助手机翻译,也就能听懂一半。盼着吧,希望有一天我们相互懂得100%。祝福我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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